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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习字，习的字帖是纳兰容若的《饮水词》，一直喜欢容若，正是爱着他字里行间的寂寥。我不是非得读谁的诗词不可，对诗词或元曲都没有特别的偏爱，读到哪一首，恰巧与我心有戚戚，便多读成诵，自然而然，水到渠成。但容若的词却是成诵最多的，都说“家家争唱饮水词，纳兰心事几人知”，在他短暂又孤寂的一生中，在他多情又专情的文字里，隐藏着岁月磨灭不了的深情。
初识容若只因简单的一句“人生若只如初见，何事秋风悲画扇”，所有命定的初见都是邂逅中最美的部分，那时的彼此都是一盏刹那点燃的烟火，在空中尽现光亮。那时的彼此心中不曾有对方过去的任何影子，对新的东西也总是好奇而痴迷，于是渐渐靠近、相互吸引。
再见容若，便是读了他的孤独——“辜负春心，独自闲行独自吟;月浅灯深，梦里云归何处寻？”一词辜负，满室寂寞。只是不知是辜负了佳人的春心，还是为佳人的春心所负？长夜漫漫，弯月银光，只剩孤灯一盏为伴，月下独行，再也不复倚肩闲庭信步的温暖，在梦中都再也难寻那曾经牵手吹过的风，看过的云。
容若曾写下这样的句子：若问生涯原是梦，除梦里，没人知。这倒让我想到苏轼曾说过“事如春梦了无痕”。一朝梦醒，一夜梦回，那被唤作朝云的神女早已不知何处，只留楚怀王斯人憔悴，望云兴叹。只是容若笔下的神女又曾是他的谁？让他梦醒后留下“除梦里，没人知”的怅惘。
惆怅，似乎最能代表容若的词风，在他的多首如梦令中，最爱这一首，“黄叶青苔归路，屟粉衣香何处。消息竟沈沈，今夜相思几许。秋雨，秋雨一半因风吹去。”古往今来，诸多痴情中，相思最是寂寞，李商隐写相思时落笔之处是这样的句子：直道相思了无益，未妨惆怅是轻狂。王维写相思时寄与红豆抒情：愿君多采撷，此物最相思。苏轼写相思时浅吟低唱的是这样的词句：相顾无言，唯有泪千行。徐再思写相思时最是明了：平生不会相思，才会相思，更害相思。可见，相思在无数痴情的故事里当属温柔凄婉的典范。好似所有和相思有关的情感都该被这样温婉得对待。于是，相思似山，翠竹红枫相应，落叶清风起舞;于是，相思似水，碧波小舟荡漾，游鱼落红浅泳。
又忆及容若的采桑子：谁翻乐府凄凉曲，风也萧萧，雨也潇潇，瘦尽灯花又一宵。不知何事萦怀抱，醒也无聊，醉也无聊。梦也何曾到谢桥。后来的后来，我时常吟诵这一首百无聊赖的词，总觉得这朦胧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慵懒，就像夏日午后的阳光，散散地落在一树叶子和花上，庭院中的茶香袅袅，却不见伊人倚栏相望，而那寂寥的青花瓷杯上，还残余着伊人手心的温度，伴着茶香，久久不散。
这些大概就是容若的饮水词别样让人心疼的原因吧，字字句句间都是难以言喻的寂寥，寂寥间又是饱含到满溢的深情，你若读懂容若，便能读懂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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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9-2 17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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